博文

目前显示的是 四月, 2021的博文

蒙文通:治学杂语

  象山言:我这里纵不识一个宇,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又说:人当先理会所以为人,若不知人之所以为人,而与之讲学,是遗其大而言其细,便是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不管做哪门学问,都应体会象山这层意恩。 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做学问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 学生总得超过先生。如不能超过先生,纵学得和先生一样,还要你这学生作何用? 孟子说;“观水有术,必观其澜。”观史亦然,须从波澜壮阔处着眼。浩浩长江,波涛万里,须能把握住它的几个大转折处,就能把长江说个大概;读史也须能把握历史的变化处,才能把历史发展说个大概。 做学问犹如江河行舟,会当行其经流,乘风破浪,自当一泻千里。若苟沿边逡巡,不特稽迟难进,甚或可能误入洄水沱而难于自拔。故做学问要敢抓、能抓大问题、中心问题,不要去搞那些枝枝节节无关大体的东西,谨防误入洄水沱。 以虚带实,也是做学问的方法。史料是实,思维是虚。有实无虚,便是死蛇。 读基础书要慢点读,仔细读。不仅是读过,而且要熟。更不在多,多是余事。只熟也还无用,而是要思。但思并不是乱出异解,不是穿凿附会,只是能看出问题。 读史,史书上讲的尽是故事,切不可当作小说读,要从中读出问题来,读出个道理来,读出一个当时的社会来。否则,便不如读小说。 中外进行比较,是研究历史的一个重方法。写《古史甄微》时,就靠读书时学过些西洋史,知道点罗马、希腊、印度的古代文明,知道他们在地理、民族、文化上都不相同。从这里受到启发,结合我国古史传说,爬梳中国代民族可以江汉、河洛、海岱分为三系的法,从而打破了关于传说时代的正统看法。学者或不以为谬,后又得到考古学上的印证。后来喜读汉译社会、经济各家名著,也常从正面、反面受到启发。所写一些文章虽未明确写上这点,但在考虑问题时常常是从这里出发的。 读书贵能钻进去,并不在于读罕见的书,要能在常见书中读出别人读不出来的问题。宋刻元椠并不足贵,章太炎就常说他是读洋板书的人。 中国地广众,而能长期统一,就因为有一个共同的传统文化。欧洲较中国小、人口较中国少,反而长期是个分裂局面,就因没有一个共同的传统文化。中国这个传统文化,说到底就是儒家思想。要把中国的历史和现实讲清楚,离开了儒家思想是不行的。 学问贵成体系,但学力不足、才力不够是达不到的。体系有如几何学上点、线、面、体的体。清世学者四分之三以上都是饾饤之学,只能是点。其在某些分支上前后贯通...

关于余英时

就我所读过的余英时的《朱熹的历史世界》 和《论戴震与章学诚》两部著作而言,这两本书对思想史的建构都有很强的误导性。 以《朱熹的历史世界》一书为例,该书的一个主线是建构出主张“虚君制”的理学与主张“君主专制”的“旧经学”的对立,并把极力攻诋张载《西铭》乃至整个理学的林栗视为“旧经学”的代表人物。实际上,北宋初的经学家尚延续了古文经学的严谨学风,但庆历以降就被新兴的宋学完全取代。林栗易学的翻筋斗互体纯粹是他本人的乡壁虚造、穿凿解经,因而为将《易》视为卜筮之书的朱子所讥(《朱子语类·卷六十五》:“伊川只将一部易来作譬喻说了,恐圣人亦不肯作一部譬喻之书。朱震又多用伏卦互体说阴阳,说阳便及阴,说阴便及阳,乾可为坤,坤可为乾,太走作。近来林黄中又撰出一般翻筋斗互体,一卦可变作八卦,也是好笑!据某看得来,圣人作易,专为卜筮。后来儒者讳道是卜筮之书,全不要惹他卜筮之意,所以费力。今若要说,且可须用添一重卜筮意,自然通透。”),林栗这种学风是典型的宋学风格。 宋学的兴起,使得儒家的尊君观念极大强化(我认为宋儒强化尊君、纲常的根本原因是士族门第灭亡、科举士绅兴起所致,科举士绅对政权的依附性远超过士族门第)。汉儒的经学旧说,如《春秋公羊传》的“黜周王鲁”“祭仲行权”“推刃之道”“不纯臣之义”,《春秋左传》的“凡君弑,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今文尚书》及《史记》的“文王称王”“周公摄位”等都备受宋儒攻诋。宋儒普遍将礼视为“纲纪”,如司马光《资治通鉴·周纪一》:“ 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 ”《潜虚·体图》:“一以治万,少以制众,其惟纲纪乎!纲纪立而治具成也。”程颐也认为:“天而在上,泽而在下,上下之分,尊卑之义,理之当也,礼之本也。”尊卑等级如同上天下泽,是“理之当”“礼之本”。这样的“礼”显然没有任何民约论或习惯法的性质,而是单向性的等级压迫,是专制制度下礼法同构的强制力规范。 宋儒的“理一分殊”, 充分表达...

《宋诗钞·文公集钞》选摘

  《邵武道中》 风色戒寒候,岁事已逶迟。 劳生尚行役,游子能不悲。 林壑无馀秀,野草不复滋。 禾黍经秋成,收敛已空畦。 田翁喜岁丰,妇子亦嘻嘻。 而我独何成,悠悠长路岐。 凌雾即晓装,落日命晚炊。 不惜容鬓凋,镇日长空饥。 征鸿在云天,浮萍在青池。 微踪政如此,三叹复何为。 《客舍听雨壬申》 沉沉苍山郭,暮景含馀清。 春霭起林际,满空寒雨生。 投装即虚馆,檐响通夕鸣。 遥想山斋夜,萧萧木叶声。 《月夜述怀》 皓月出林表,照此秋床单。 幽人起晤叹,桂香发窗间。 高梧滴露鸣,散发天风寒。 抗志绝尘氛,何不栖空山? 《冬雨不止》 怱怱时序改,白日藏光辉。 重阴润九野,小雨纷微微。 苍山寒气深,高林霜叶稀。 田家秋成意,落落乖所期。 旷望独兴怀,戚戚愁寒饥。 事至当复遣,且掩荒园扉。 《赠仰上人》 涧谷秋云晓,飘飖无定姿。 氛氲升远树,凌乱起寒飔。 雨罢成孤鹤,天高逐散丝。 上人归别岭,心迹但如斯。 《即事偶赋》 白烟竟日起,雨晦苍山深。 老菊不复妍,丹枫满高林。 抱病寝斋房,窗户结愁阴。 起望一舒情,遐眺豁烦襟。 人生亦已劳,世路方崎嵚。 且咏招隐作,无为名迹侵。 《寄题咸清精舍清晖堂》 山川佳丽地,结宇娱朝昏。 朝昏有奇变,超忽难具论。 千岚蔽夕阴,百嶂明晨暾。 穹林擢遥景,回涧荡秋氛。 览极惭末周,穷深遂忘喧。 欲将身世遗,况托玄虚门。 境空乘化往,理妙触目存。 珍重忘言子,高唱绝尘纷。 《寄山中旧知二首》 客子归来晚,江湖欲授衣。 路岐终寂寞,老大足伤悲。 忼慨平生志,冥茫造物机。 清秋雕鹗上,万里看横飞。 故园今夜半,林影澹逾清。 曳杖南溪路,君应独自行。 潺湲流水思,萧索早秋声。 尽向琴中写,焉知离恨情。 《述怀》 夙尚本林壑,灌园无寸资。 始怀经济策,复愧轩裳姿。 效官刀笔间,朱墨手所持。 谓言殚蹇劣,讵敢论居卑。 任小才亦短,抱念一无施。 幸蒙大夫贤,加惠宽箠苔。 抚己实已优,於道岂所期。 终当反初服,高揖与世辞。 《喜晴》 冲飙动高柳,渌水澹微波。 日照秋空净,雨馀寒草多。 放怀遗簿领,发兴托烟萝。 忽念故园日,东阡时一过。 《晓步》 初日丽高阁,广步爱修廊。 重门掩秋气,高柳阴方塘。 闽海冬尚温,晏阴天未霜。 坐悲景物殊,亦念岁时荒。 故园属佳辰,登览遍陵冈。 宾游尽才彦,萧散屏壶觞。 别来时已失,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