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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文通:治学杂语

  象山言:我这里纵不识一个宇,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又说:人当先理会所以为人,若不知人之所以为人,而与之讲学,是遗其大而言其细,便是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不管做哪门学问,都应体会象山这层意恩。 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做学问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 学生总得超过先生。如不能超过先生,纵学得和先生一样,还要你这学生作何用? 孟子说;“观水有术,必观其澜。”观史亦然,须从波澜壮阔处着眼。浩浩长江,波涛万里,须能把握住它的几个大转折处,就能把长江说个大概;读史也须能把握历史的变化处,才能把历史发展说个大概。 做学问犹如江河行舟,会当行其经流,乘风破浪,自当一泻千里。若苟沿边逡巡,不特稽迟难进,甚或可能误入洄水沱而难于自拔。故做学问要敢抓、能抓大问题、中心问题,不要去搞那些枝枝节节无关大体的东西,谨防误入洄水沱。 以虚带实,也是做学问的方法。史料是实,思维是虚。有实无虚,便是死蛇。 读基础书要慢点读,仔细读。不仅是读过,而且要熟。更不在多,多是余事。只熟也还无用,而是要思。但思并不是乱出异解,不是穿凿附会,只是能看出问题。 读史,史书上讲的尽是故事,切不可当作小说读,要从中读出问题来,读出个道理来,读出一个当时的社会来。否则,便不如读小说。 中外进行比较,是研究历史的一个重方法。写《古史甄微》时,就靠读书时学过些西洋史,知道点罗马、希腊、印度的古代文明,知道他们在地理、民族、文化上都不相同。从这里受到启发,结合我国古史传说,爬梳中国代民族可以江汉、河洛、海岱分为三系的法,从而打破了关于传说时代的正统看法。学者或不以为谬,后又得到考古学上的印证。后来喜读汉译社会、经济各家名著,也常从正面、反面受到启发。所写一些文章虽未明确写上这点,但在考虑问题时常常是从这里出发的。 读书贵能钻进去,并不在于读罕见的书,要能在常见书中读出别人读不出来的问题。宋刻元椠并不足贵,章太炎就常说他是读洋板书的人。 中国地广众,而能长期统一,就因为有一个共同的传统文化。欧洲较中国小、人口较中国少,反而长期是个分裂局面,就因没有一个共同的传统文化。中国这个传统文化,说到底就是儒家思想。要把中国的历史和现实讲清楚,离开了儒家思想是不行的。 学问贵成体系,但学力不足、才力不够是达不到的。体系有如几何学上点、线、面、体的体。清世学者四分之三以上都是饾饤之学,只能是点。其在某些分支上前后贯通自成系统

关于余英时

就我所读过的余英时的《朱熹的历史世界》 和《论戴震与章学诚》两部著作而言,这两本书对思想史的建构都有很强的误导性。 以《朱熹的历史世界》一书为例,该书的一个主线是建构出主张“虚君制”的理学与主张“君主专制”的“旧经学”的对立,并把极力攻诋张载《西铭》乃至整个理学的林栗视为“旧经学”的代表人物。实际上,北宋初的经学家尚延续了古文经学的严谨学风,但庆历以降就被新兴的宋学完全取代。林栗易学的翻筋斗互体纯粹是他本人的乡壁虚造、穿凿解经,因而为将《易》视为卜筮之书的朱子所讥(《朱子语类·卷六十五》:“伊川只将一部易来作譬喻说了,恐圣人亦不肯作一部譬喻之书。朱震又多用伏卦互体说阴阳,说阳便及阴,说阴便及阳,乾可为坤,坤可为乾,太走作。近来林黄中又撰出一般翻筋斗互体,一卦可变作八卦,也是好笑!据某看得来,圣人作易,专为卜筮。后来儒者讳道是卜筮之书,全不要惹他卜筮之意,所以费力。今若要说,且可须用添一重卜筮意,自然通透。”),林栗这种学风是典型的宋学风格。 宋学的兴起,使得儒家的尊君观念极大强化(我认为宋儒强化尊君、纲常的根本原因是士族门第灭亡、科举士绅兴起所致,科举士绅对政权的依附性远超过士族门第)。汉儒的经学旧说,如《春秋公羊传》的“黜周王鲁”“祭仲行权”“推刃之道”“不纯臣之义”,《春秋左传》的“凡君弑,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今文尚书》及《史记》的“文王称王”“周公摄位”等都备受宋儒攻诋。宋儒普遍将礼视为“纲纪”,如司马光《资治通鉴·周纪一》:“ 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 ”《潜虚·体图》:“一以治万,少以制众,其惟纲纪乎!纲纪立而治具成也。”程颐也认为:“天而在上,泽而在下,上下之分,尊卑之义,理之当也,礼之本也。”尊卑等级如同上天下泽,是“理之当”“礼之本”。这样的“礼”显然没有任何民约论或习惯法的性质,而是单向性的等级压迫,是专制制度下礼法同构的强制力规范。 宋儒的“理一分殊”, 充分表达

《宋诗钞·文公集钞》选摘

  《邵武道中》 风色戒寒候,岁事已逶迟。 劳生尚行役,游子能不悲。 林壑无馀秀,野草不复滋。 禾黍经秋成,收敛已空畦。 田翁喜岁丰,妇子亦嘻嘻。 而我独何成,悠悠长路岐。 凌雾即晓装,落日命晚炊。 不惜容鬓凋,镇日长空饥。 征鸿在云天,浮萍在青池。 微踪政如此,三叹复何为。 《客舍听雨壬申》 沉沉苍山郭,暮景含馀清。 春霭起林际,满空寒雨生。 投装即虚馆,檐响通夕鸣。 遥想山斋夜,萧萧木叶声。 《月夜述怀》 皓月出林表,照此秋床单。 幽人起晤叹,桂香发窗间。 高梧滴露鸣,散发天风寒。 抗志绝尘氛,何不栖空山? 《冬雨不止》 怱怱时序改,白日藏光辉。 重阴润九野,小雨纷微微。 苍山寒气深,高林霜叶稀。 田家秋成意,落落乖所期。 旷望独兴怀,戚戚愁寒饥。 事至当复遣,且掩荒园扉。 《赠仰上人》 涧谷秋云晓,飘飖无定姿。 氛氲升远树,凌乱起寒飔。 雨罢成孤鹤,天高逐散丝。 上人归别岭,心迹但如斯。 《即事偶赋》 白烟竟日起,雨晦苍山深。 老菊不复妍,丹枫满高林。 抱病寝斋房,窗户结愁阴。 起望一舒情,遐眺豁烦襟。 人生亦已劳,世路方崎嵚。 且咏招隐作,无为名迹侵。 《寄题咸清精舍清晖堂》 山川佳丽地,结宇娱朝昏。 朝昏有奇变,超忽难具论。 千岚蔽夕阴,百嶂明晨暾。 穹林擢遥景,回涧荡秋氛。 览极惭末周,穷深遂忘喧。 欲将身世遗,况托玄虚门。 境空乘化往,理妙触目存。 珍重忘言子,高唱绝尘纷。 《寄山中旧知二首》 客子归来晚,江湖欲授衣。 路岐终寂寞,老大足伤悲。 忼慨平生志,冥茫造物机。 清秋雕鹗上,万里看横飞。 故园今夜半,林影澹逾清。 曳杖南溪路,君应独自行。 潺湲流水思,萧索早秋声。 尽向琴中写,焉知离恨情。 《述怀》 夙尚本林壑,灌园无寸资。 始怀经济策,复愧轩裳姿。 效官刀笔间,朱墨手所持。 谓言殚蹇劣,讵敢论居卑。 任小才亦短,抱念一无施。 幸蒙大夫贤,加惠宽箠苔。 抚己实已优,於道岂所期。 终当反初服,高揖与世辞。 《喜晴》 冲飙动高柳,渌水澹微波。 日照秋空净,雨馀寒草多。 放怀遗簿领,发兴托烟萝。 忽念故园日,东阡时一过。 《晓步》 初日丽高阁,广步爱修廊。 重门掩秋气,高柳阴方塘。 闽海冬尚温,晏阴天未霜。 坐悲景物殊,亦念岁时荒。 故园属佳辰,登览遍陵冈。 宾游尽才彦,萧散屏壶觞。 别来时已失,怀思宁暂忘